2016年12月2日 星期五

精神醫學與醫療化

醫療專業在醫療化的角色已消失現今推動醫療化的力量是如同消費者般的病人保險公司及生技製藥產業 - Peter Conrad,  20077


              過動症真的存在嗎我們應把心情低落視為一種疾病嗎?或只是社會無法容忍這樣的個體?

醫療化指一種把社會問題以醫療的角度檢視並在醫療場域處理的現象是社會共同建構的結果。做為一個精神科醫師我很容易想像當那一張張受苦的臉龐第一次來到診間的模樣當患者從醫院各專科週轉數十次來到精神科診間得到一個診斷標而如釋重負的模樣以及當他們症狀得到解除而感激的模樣,最是難忘

但我也不會忽略某些令我們束手無策的患者那過勞的職場超長的工時乏人照料的長輩壓迫的帳單令人窒息的教育難以逃離的婚姻無法結合的伴侶然而做為一個醫師我們的職業本份乃是從個體做介入社會體系的改變該交給誰給工作到晚上九點的勞工開安眠藥給無法結婚的同志朋友做諮商對個體介入的意義縱始看來是聊勝於無卻也是患者眼前唯一的求救管道因為這些在社會運動裡最沒有聲音的的一群人正是最弱勢的一群人自然有些醫療界的前輩無法滿足於只做這樣聊勝於無的工作所以踏入了社會運動的領域

在自由市場化與充斥著財團法人巨頭的醫療體系下我們該問的或許已經不是精神科醫生為什麼要治療這些人而是為什麼社會把這些問題推給了醫療或許在台灣生活再如何不濟我們還有全民健保社會福利可以拒絕幫忙、教育體系可以拒絕改變職場老闆可以我行我素但醫療不能拒絕受苦的人試圖用面對個體的醫療來解決社會問題是精神科醫師最無奈的舉措然而這種每一日在每個診間裡看來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在社會學家的眼裡成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情景可是以整體社會利用精神醫療的樣貎去推論個體在精神醫療裡的狀態難免有犯下生態謬誤之虞

精神醫療的批評者總是鏗鏘有力地批評著精神疾病診斷學與治療方法的不精確不客觀不夠量化、不夠科學。然而最為此所苦的不是精神醫療批評者卻正是精神醫療工作者與在使用精神醫療的人們精神科醫師不是不希望給患者抽一管血液、做一個腦部影像檢查就能正確地診斷也不可能不期待自己心裡有著百分之百的踏實患者吃某種藥物最可能有療效可是在踏入這行時必需有的認知是我們得做著二十一世紀醫學裡最晦澀艱難的工作儘管進步緩慢也總得前仆後繼才能繼續進展正在使用精神醫療的人們也跟隨著我們在這種艱難的處境中奮戰除此之外還面臨著幾世紀以來如影隨形的歧視

精神醫療批評者隱而未言的是正在使用著精神醫療的人們若非不會被這偽科學所欺瞞若非懶惰不會不努力自己好起來。然而使用精神醫療的患者是整個社會裡最希望自己的疾病能被客觀證實的人當社會關注了精神醫療被濫用而且是被各個社會領域濫用的情況時又是否同時關注了為疾病所苦的人是否同時試著去了解了成癮者想戒斷又戒不掉的痛苦憂鬱症如影隨形地暴發的痛苦脫離現實的恐怖恐慌發作的無助而且別忘了,還得忍受批評者的


身為一個精神醫療工作者我的確無法確定現階段的診斷與治療工具有多精確隨著科學進展它會如何演變或者在未來人們的眼裡我們有多無知但我幾乎能肯定會有有勇氣的人持續投入這個領域受苦的人會繼續存在,批評的聲音也不會停止鞭策我們進步。